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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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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

金鳴看到魏曲舟來了工作室,有點吃驚。問:“不是到國外出差了嗎?什麽時候回來的?”

“昨晚回來的。”魏曲舟靠到椅背上,身上還有長期奔波後的疲憊。

在他姐婚禮之後,他就出差去了,在歐洲飛了一個多月。

和白粒重逢的震顫,沒有隨著他這一個多月的奔波忙碌而消散,反而越來越強烈。

按說忙了這麽些天,回來後他應該好好休息,或者約朋友出去玩樂放松。結果他跟得了失心瘋似的,昨晚淩晨才到家,睡了不過四個多小時又爬起來,直接來了畫魂。

就因為那天白粒說,他在這工作。

“怎麽回事?最近這麽有事業心了?連這個小產業也親自來巡視?”金鳴在魏曲舟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。

不怪他這麽問,魏曲舟自從投資了這個工作室之後,除了剛開始來過兩趟,之後就沒來看過。他那間空了半年的辦公室,今天才算是有了點人氣。

魏曲舟淡淡的掃了他一眼,沒做停留,視線直接透過玻璃窗望向外面。

他們這種工作室的風格不同於常規公司,裝修理念以隨意自由為主,屋子裏到處可見二次元的周邊元素。

員工工位也不是古板的格子間,而是在偌大的空間裏擺了兩張白楓木大餐桌,員工沒有固定座位,可以隨意安排。

工作室全天供應零食和飲料,還有供人放松的娛樂專區,打桌球,玩樂高,打靶射擊,就像一個烏托邦。

白粒作為畫手,按說他不用每天坐班,稿子完全可以在家完成。但是他自從上班之後,除了休息日,每天一天不落的按時打卡上下班,來了之後就一個人默默的找個位置畫畫。

剛才他進門的時候,白粒坐在桌前一看到他就僵住了,臉紅得快滴血還是一瞬不瞬的盯著他。

魏曲舟看他站起來似乎想說話,但他沒給白粒這個機會,只瞟了他一眼就進了自己辦公室。

此時,魏曲舟隔著玻璃看著白粒,嘴上卻是在對金鳴說話:“那個人,把他的合同拿給我看一下。”

金鳴隨著他目光看向白粒。

白粒剛才失落了一會兒,此時已經重新投入了工作。

金鳴有些不解,但還是聽從大老板的話,去自己辦公室把白粒的聘用合同翻了出來給了魏曲舟。

魏曲舟翻開合同,仔細的看了半天,也沒看出個什麽花來。

白粒到底在想什麽?是覺得自己太好說話,還是覺得自己一如既往的傻逼,他就不怕自己為難他報覆他嗎?

“他最近接了什麽工作?”魏曲舟又問。

“有一個小說改動漫的項目,他做人物形象設計。”金鳴想了想回答道。

“他的稿子拿給我看看。”

金鳴心裏有些驚訝魏曲舟還管這種小事,嘴上回答:“還沒交初稿呢,前幾天才接的。”

“那就把手上已經完成的先交上來,讓他自己拿進來。”魏曲舟看了眼窗外的人。

金鳴從頭到尾的摸不著頭腦,奇怪他今天的反常,準備出去叫人之前還是說了句:“這孩子性格有點孤僻,膽子小,你對人家客氣點。”

魏曲舟冷哼一聲,又是這樣。所有人都覺得他孤僻可憐,惹人憐愛,卻根本不知道這個小/賤/人實際上有多可惡。

不多時門口就響起了敲門聲,魏曲舟說了句進來。

白粒打開門走了進來,手裏拿著幾張畫紙。盡管電子繪板已經很普及,他在最初設計階段還是比較偏好手繪。

“魏總。”白粒走到他跟前,有些局促。因為想到是在公司,沒有叫他的名字。

他把手裏的畫稿遞給秦翎,指尖都在微微顫抖,怕被魏曲舟看到,飛快的撤回了自己的手。

魏曲舟坐在桌上打量他,時光沒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跡。仿佛白粒還是當初那個幹凈靦腆的少年,只有自己被時光變得面目全非。

想到這,一種報覆心就忍不住冒了起來,席卷他的整個心臟。

魏曲舟低頭翻看著手上的畫稿,面上不動聲色。

白粒在繪畫上很有天份,畫人物時很能抓住人物精髓,線條精練又飄逸,寥寥幾筆就能勾勒出完整的意境。形象也很符合人物設定,雖然只是初稿,但是精美度和完成度卻已經非常高了。

“這部小說是個大熱門,關註度很高,你就畫了這麽些玩意兒出來?”魏曲舟把畫稿摔到桌上,心裏雖然肯定了白粒的能力,嘴上卻是不饒人的。

白粒聽了之後果然臉都白了,籠罩在他身上的不安情緒更重,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他。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,嘴唇抖了半天才說:“只是初,初稿,可以改。”

“那就好好改吧。”他把畫稿甩回給白粒,也沒說讓人走,點了支煙往後靠了靠,眼神有些輕佻的看著他,問:“你陪金鳴睡了多久?他才這麽照顧你,帶你參加婚禮,還把這個大IP交給你做。”

白粒先是茫然得看著他,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,急急得解釋,說:“沒,沒有睡。”

“睡沒睡的也不用告訴我,我不摻和你們的事。”魏曲舟看到他這樣,心裏不太好受,接著又厭惡自己的心軟。不知道是為了告訴自己,還是要告訴白粒,又說了句:“反正跟我沒關系。”

白粒低頭不語。

魏曲舟看了他一會兒,說:“出去吧。”

白粒出去之後,魏曲舟隔著玻璃看他。

白粒回到自己座位上之後就呆坐著不動,背微微躬著,看起來很沮喪。魏曲舟第一眼見他就發現他比幾年前更瘦了,這會兒他從側面都能清楚的看到他的肩胛骨。垂著腦袋時,脖子上的頸椎骨也清晰可見一粒一粒的骨頭。

白粒側頭飛快的抹了把臉,吸吸鼻子,然後就拿出被魏曲舟斃掉的畫稿出來,認真的修改了起來。

轉眼到了午飯時間,魏曲舟懶得出去吃飯,金鳴出去用餐的時候,給他外帶了一份午餐。

他沒什麽胃口,隨便吃了兩口就停下了,又往窗外看了看。工作室其他人要麽出去吃飯了,要麽叫了外賣在吃。他視線掃視一周,沒看到白粒。

他覺得自己對白粒的關註度有點過高了,於是甩甩頭不去想,起身準備去茶水間沖杯咖啡。

一進茶水間,就看到那人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,一邊啃面包一邊出神。

白粒聽到聲音後回頭,看到魏曲舟跟老鼠見了貓似的,渾身僵硬。他似乎想跟魏曲舟說話,但是又怕魏曲舟再開口說一些讓自己難堪的話,猶豫了半晌,最終還是沒出聲,繼續低頭啃自己的面包,把存在感降低。

倒是魏曲舟先開口了,他問:“你中午就吃這個?”

他的聲音對白粒來說仿佛像鞭子一樣,白粒聞聲控制不住得顫了一下,低低嗯了一聲。然後似乎覺得自己這個回應太簡單了,遲疑著開口問:“你吃飯了嗎?”

魏曲舟想都不想,飛快回答:“沒有,你要請我吃嗎?”

白粒楞了楞,然後迅速起身,把面包收起來,問:“我請。你想,吃什麽?”

魏曲舟看著大方要請客的白粒,說不出話。

白粒似乎有些著急,又問:“吃什麽?”

魏曲舟笑了笑:“那就去澄園吧。”他故意說了一家很貴的私房菜館,準備看白粒的反應。

“好,走。”白粒想都不想就答應了,準備和他出去。

魏曲舟看著他的背影,沒說什麽,真的就和他一起準備出去吃飯。

兩人從大樓出來,魏曲舟領著他往停車的地方走去。白粒一直和他保持著一步的距離,害怕接近,又不想遠離的模樣。

開車的時候,兩人沈默了很久。魏曲舟用餘光可以掃到白粒,發現他每隔一會兒就會偷偷看自己一眼。

“你現在住哪裏?”魏曲舟問他。

白粒說了個小區名字,離工作室很近。

“一個人住嗎?”他又問。

白粒嗯了一聲。

兩人就這樣一問一答的,最後魏曲舟問:“你爸媽呢?還住原來的地方嗎?”

白粒沒出聲,魏曲舟轉頭向他看過去,發現他臉色發白,呼吸有些急促。

魏曲舟皺眉,問:“你怎麽了?”

白粒回過神,看了他一眼就低下頭,小聲說:“沒事。”

然後兩人沒再說話,一路沈默著到了澄園。澄園說是個西圖瀾婭餐廳,更像個園林,回廊畫閣,曲徑通幽。工作日的中午,人並不多,服務員把兩人領到了池塘邊的小亭子裏落座。

點菜的時候,白粒把菜單遞給魏曲舟,很豪氣的樣子,說:“你點。”

魏曲舟接過菜單,也沒客氣,點了幾個菜報給服務員。放下菜單,他發現白粒已經幫他把茶水倒好了。

白粒側臉看池塘裏的錦鯉,表情認真,陽光透過樹隙照到他臉上,斑斑的光點一晃一晃。他還是和四年前一樣好看,是種沈靜動人的好看。魏曲舟覺得自己的心臟像被什麽東西攥住了一樣,又酸又麻。

當年在兩人最情濃的時候,白粒毫無征兆得不告而別,一點音訊都找不到,留他一個人苦等。像尾生抱柱裏的尾生,自己把自己淹死在橋下。

他花了好幾年的時間,才終於走了出來了。

他覺得自己不該再糾結這個問題了,越在意越顯得自己可笑。可是當這個人再次出現到他面前的時候,他才明白,那些他本以為冷卻的了情感,只是像休眠的火山一樣暫時被封存了。

他終於忍不住,啞聲開口問:“你當年要走,為什麽不告訴我?”

哪怕能好好告個別,他也不會這麽多年都被困在原地。

大不了就是一段無疾而終的初戀,多年後想起來也許會覺得遺憾,但是很美好。而不是像現在這樣,在時光裏被憤恨和不甘一點一點蠶食心臟,變得千瘡百孔。

他對白粒不僅憤怒,甚至還有些瞧不起。覺得他在這事上就像一個懦夫一樣,連當面告訴他的勇氣都沒有。

好好的告個別有那麽難嗎?像個男人一樣說我不喜歡你了分開吧有那麽難嗎?

白粒眼神覆雜,卻沒說話。他看著魏曲舟的眼睛,突然就慌了,伸手想抓他的手。

魏曲舟正是情緒上湧的時候,根本不想和他有觸碰,一下就甩開了他的手。

白粒的手撞上了亭子臨水的護欄,重重的磕了一下,可他好像沒有知覺似的,眉頭都沒皺一下。只是看著魏曲舟,眼眶越來越紅。

魏曲舟多年來已經習慣壓抑自己的情緒,此時已經冷靜了下來,冷聲說:“別這麽看著我,我不可能在同一地方跌倒兩次。”

“對不起。”白粒似乎很愧疚,低頭不敢看他,很艱難得說:“我是,沒辦法。”

魏曲舟冷哼一聲,自然不信。

沒辦法,如果真的有心,怎麽可能沒辦法。哪怕是發個短信,打個電話,再不濟托人傳句話。只要是想,怎麽可能沒辦法。

不過是怯懦逃避,不過是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。

他就沒想過,自己找不到他的時候,會變成什麽樣子。

正在膠著時,服務員過來上菜了。

兩人都默契的不再開口,埋頭吃飯,但都食不知味。買單的時候魏曲舟瞟了眼賬單,上面的金額大概是白粒半個月的收入。

但是白粒什麽也沒說,安安靜靜的買了單。

他把白粒送到公司樓下,一踩油門揚長而去。直到開出去很遠,才從後視鏡看了一眼,白粒還站在原地目送他,瘦得像一條影子。

他都不好好吃飯嗎?

魏曲舟想起中午他在茶水間啃面包的樣子。又想起自己今天中午一頓飯,吃掉了他半個月的工資,心裏卻沒有一點報覆的快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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